慧眼智行
擅做"加减法"的曹仁贤，或许正在谋划一场"大仗"。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马吉英
见习记者 苗诗雨
编辑｜马吉英 见习编辑｜张昊
头图来源｜中企图库
进入 9 月，尤其是过去一周，新能源巨头阳光电源经历了"久违"的股价狂飙。
9 月 15 日，阳光电源盘中涨超 10%，股价创历史新高；随后三个交易日，阳光电源股价继续上涨，截至 9 月 18 日收盘，其总市值已达 2955 亿元。虽然 9 月 19 日股价有一定回调，但过往一周的四连涨，引起资本市场关注。按照半年报披露，阳光电源董事长曹仁贤持股比例为 30.46%，对应金额已逼近 900 亿元。
几乎同一时间段，57 岁的曹仁贤马不停蹄。9 月 12 日还在国内主持董事会，埃及当地时间 9 月 14 日，他已抵达当地与埃及政府就多项新能源合作展开磋商，主要沟通内容就是储能业务。
在雪球、东方财富网等股票投资平台上，有关阳光电源的探讨激烈，多数投资者将其股价近期波动的重心归因为储能业务。
"储能业务上半年超过光伏逆变器，摆脱了光伏束缚，阳光电源开始挣大钱了。"有股民如此评价。
在行业共识中，储能已跃升为新能源赛道的核心驱动力。日前，宁德时代创始人、董事长曾毓群还提到，到 2030 年，全球储能累计装机有机会达到 1.5 太瓦时，这意味着在当前基础上还要增长 6 倍。
上半年，阳光电源狂揽 77 亿元净利润，被称为新能源板块"盈利王"。这跟整个光伏行业上半年一片亏损形成鲜明对比，尤其是从去年开始，众多业务增长受阻的光伏巨头纷纷把储能作为"第二增长曲线"，竞争加剧导致价格战，但这看上去并没有阻挡阳光电源的脚步。
要知道，在此前更长一段时间内，阳光电源身上最大的标签是"光伏逆变器一哥"，储能业务对于它来说算是新"增长点"。也是在今年上半年，它在储能上的收入才首次反超了光伏逆变器。
行业机构 InfoLink Consulting 最新发布的数据显示，今年上半年，阳光电源储能业务的出货量超过特斯拉，位列全球冠军。
创业以来，大学教师出身的曹仁贤做了许多出乎行业意料的动作慧眼智行，"先减法、后加法"是他的经典打法。初期剥离主要营收来源 UPS 应急电源等传统业务，重押国内几乎空白的光伏逆变器。近两年，该战术又被用到了现在的储能、风能、氢能等新赛道上。
连打胜仗，尤其是在储能上的大胜，曹仁贤"另类"的打法让阳光电源杀出重围，占据光伏逆变器、储能两个赛道的第一。"他很擅长感知客户需求。"阳光电源内部人士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提及曹仁贤，"眼光毒辣"也是不少业内人士会给出的评价。
"常常有人问我，为什么你总能做到行业第一？逻辑很简单，就是高强度的创新研发投入，用执着的人来负责业务，狠抓创新和营销。"这是去年接受《福布斯》采访时他的回答。
这听上去有些"抽象"，少有公开采访的曹仁贤，并没有过多解释阳光电源究竟在研发、营销上有何独特的方法论。但已经走到舞台中央的他不满足于现状，想要更多，是行业众所周知的。
今年下半年，阳光电源密集释放信息。5 月，它成立了人工智能数据中心，并设置事业部，计划布局数据中心的能源需求，这被认为是一个超级大市场；一个月以前，阳光电源公告计划赴港 IPO，募资规模未定，但按现有估值，哪怕涉及 5% 的股权，募资金额都超过百亿元。
从光伏逆变器起家，到靠储能业务超车，曹仁贤在新能源行业已摸爬滚打 28 年。
1993 年在合肥工业大学拿到硕士学位后，他选择留校任教，研究可再生能源发电，以至于阳光电源内部至今也喜欢称他为"曹老师"。1997 年，他辞职下海，带着 8 万元的自有资金，在一间不到 20 平方米的小平房创立了阳光电源。
来源：视觉中国
那个阶段，整个新能源市场还在初期发展中，据相关媒体的报道，曹仁贤及其团队经常"吃了上顿没下顿"，早期并没有布局投资巨大的光伏或其他新能源业务。
为了生存，他四处出击，没有一头扎进某个固定领域，传统能源产品如 UPS 应急电源等都在业务涉猎范围内。那时的公司经营情况尚可，也为曹仁贤积累了一些初始资金。
转机出现在 2002 年，针对我国西北部送电到乡的"光明工程"进入关键推进阶段，这给了他机会。阳光电源加快新能源业务投入，在第二年研制出了国内第一台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光伏并网逆变器，并在上海成功并网发电，成为国内新能源行业最早打破外国技术垄断的企业之一。
此后，曹仁贤做了一次冒险的抉择，砍掉了当时现金流重要来源传统电源业务，全部资源砸在了光伏逆变器业务上。根据多方媒体报道，当时阳光电源的应急电源已经做到了行业前三，这意味着一下子没了超千万元的年收入，内部争议很大。
尤其当年的逆变器行业技术壁垒并不高，华为、特变电工等都是它强有力的对手，也都陆陆续续进入了光伏逆变器领域，这个选择的代价是未知的。
从结果来看，曹仁贤力排众议，他曾向媒体回忆："这个选择很关键，如果当时再迷恋小电源小市场，那就没有今天的阳光电源了。"
他也聊到了决策过程："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是战术，做什么不做什么是战略，这是非常痛苦的决策过程，非常难。基于对市场的判断，加上公司资源有限，必须砍掉那些传统的电源业务，这些会减少几千万元的销售收入慧眼智行，但保持真正的竞争力，公司必须承受销售收入的下降。"
曹仁贤"赌"对了。到了 2009 年，阳光电源拿下了国内新能源逆变器市场 60% 以上市场份额，位列全国第一。虽然市场不大，但阳光电源进攻势头凶猛，同花顺 iFinD 数据显示，它的营收从 2008 年的 1 亿元，增长到了 2010 年约 6 亿元。
2011 年，阳光电源在 A 股上市，成为"中国新能源电源行业第一股"。
从时间线上看，当下备受各界探讨的储能业务，并非阳光电源近几年的临时布局——十年前，曹仁贤就已将其纳入业务版图。阳光电源内部人士也表示，对于储能业务，公司内部的关注与筹备其实由来已久。
早在 2006 年，阳光电源就已入局储能业务，当时主要从事储能变流器的研发。被行业熟知的标志性事件，是 2014 年它携手韩国三星全面布局储能系统集成，那时阳光电源的主要销售模式是采购韩国三星的电芯后，自己配置成储能系统整体销售。
那时的储能业务远不及近几年火爆，毕竟国内电动汽车市场才刚刚起步，锂电池价格也十分昂贵。按照媒体表述，很多行业人士是以"看热闹"的心态看待阳光电源的新布局。
甚至阳光电源自己也没有明确构想。它的储能业务在初期并没有快速放量，与韩国三星的合资公司也是在合作达成两年后才开始运行。
很长一段时间内，阳光电源的储能业务都处在"小打小闹"的状态。到 2020 年，它的储能系统全球发货量为 0.8GWh，而同期光伏逆变器业务仍在挑大梁，全球市占率 27% 左右。
但仅一年，储能业务的市场环境就发生了剧变。2021 年，包括宁夏、辽宁、安徽、福建、内蒙古在内的多省、自治区先后发布新能源发电项目按照比例"强制配套"储能系统的要求。同时多个国家电价飙升，尤其是欧洲，"家用光伏 + 储能"的应用市场快速放量。
到这个阶段，对比海辰储能、亿纬锂能、瑞浦兰钧等传统储能企业在海外的高举高打，阳光电源的储能业务还都不算突出。毕竟从成本侧，最核心的电芯所占比例超过 50%，而阳光电源并没布局该业务。
不过有足够的市场红利，阳光电源在 2021 年取得的结果并不差——储能业务实现营收 31.4 亿元，同比增长 169%，占公司整体营收比例由前一年的 6.1% 大幅提升至 13%。
同时期，决心在储能业务上有所作为的曹仁贤，扩张节奏跟诸多储能企业咬得很死。从新品研发，到市场布局，阳光电源在国内外都是全方位布局，例如在海外首发液冷储能新品，同时拿下乌兰察布、以色列、东南亚等多地项目。即便储能市场在快速增长过程中，随着疯狂涌入的竞争者，也开始上演激烈的价格战。
不同于多数储能企业主打电芯技术争夺客户，曹仁贤深知自己的优势。他打出的牌是最擅长的电力领域——"三电融合"。阳光电源将电化学、电力电子、电网支撑三大技术打通，虽不参与电芯等核心产品的生产，但这种系统型产品能直接解决客户需求。
储能行业也存在一种说法，系统集成商更靠近电网等客户，懂场景，也更懂运营。阳光电源因此出货量很大，使得它能反向对电芯供应商提出要求。
阳光电源在储能系统上，先是"闪电战"拿到了国内第一，此后的 2023 年到 2025 年，它又在欧洲市场和特斯拉展开"追逐战"。公开数据显示，2023 年，特斯拉占据欧洲大型储能市场 28% 的份额，阳光电源仅为 10%。
曹仁贤充分发挥了中国企业策略"灵活"的特质：他察觉欧洲用户对电网兼容性的特殊需求，迅速开发了定制化解决方案，这成为欧洲市场的"开瓶器"。
2024 年，阳光电源的储能业务开始起势，两个月内，先后斩获欧洲和东南亚最大储能系统订单。2025 年上半年，阳光电源储能系统在全球已称王，反超特斯拉位列出货量第一。
但飙升的储能市场还是没能绕开"内卷"，近年来安全隐患、价格战、无序扩张等问题已十分突出。
日前，储能行业另外一个核心玩家曾毓群直言："在储能产业转型的关键时期，对产业的形势也要有客观的认识。既要充分肯定行业取得的成就，也要清醒认识到当前面临的一些挑战，才能推动产业真正地实现高质量发展。"
而这两年，擅长做"加减法"的曹仁贤，也是一边在呼吁行业要坚守安全底线，尽快回归以技术创新推动降本增效的主航道，一边开始了"未雨绸缪"。
今年，阳光电源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明确回应正在探索" AIDC "，且已设立专门子公司负责，重点瞄准海外市场。据部分媒体报道，该部分业务将由公司副董事长、高级副总裁兼光储集团总裁顾亦磊亲自带队。
这是一个公认的行业趋势，随着 AI 技术的快速发展，传统互联网数据中心（IDC）正加速向人工智能数据中心（AIDC）升级。新能源行业面对的市场机会，是为千亿级参数大模型量身定制"算力发电厂"。虽然阳光电源坦言暂时还没有相关客户，但内部人士也向记者表示"正在抓紧研发，争取明年出一些产品"。
同时，在海外市场已吃到甜头的曹仁贤，也在为发起更大的"战争"做准备。
仅以欧洲为例，相关统计数据显示，到 2030 年，欧洲储能总装机容量将从当前约 50GWh，提升至 500GWh～780GWh，实现 10 倍增长。
过去一年，阳光电源频繁签下海外大单。去年 7 月，它将沙特 7.8GWh 储能项目收入囊中，刷新当时全球容量最大储能项目纪录。紧接着 11 月在英国签下了 4.4GWh 项目，又创下了欧洲纪录。
自去年末披露计划在德国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发行全球存托凭证（GDR）后，一个月前，阳光电源又发出公告，拟申请在香港联交所主板挂牌上市。
从发展进程上看，阳光电源在资本运作上的关键动作，往往是与某一次战略级"加减法"深度绑定。
来源：视觉中国
此前 2016 年和 2021 年，阳光电源先后两次进行再融资，分别募资了 26 亿元、36 亿元。对于这两次融资，曹仁贤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："非常及时、非常关键，是行业和公司腾飞的两个关键时间点。如果当时不去增加资本金、不去募集那些资金，那么阳光电源有可能就在那个时候掉链子了。"
而今年上半年，阳光电源的海外业务已成为核心支柱，销售收入达 253.79 亿元，同比增长 88.32%，占总营收的比例达到 58.3%。
曹仁贤一向在意"踩准时机"。他曾说："搞得太早有可能会死在黎明前夜，搞得太迟也可能根本没机会入场，所以到底在哪个点去做新业务、去做加法，确实很考验管理者的决策能力。"
这次不出意外，他大概率是在为进攻准备子弹慧眼智行，而不是"过冬"。他依然是那个"眼光毒辣"的人，只是站在了更大的舞台上，野心早已不是四五年前时的那个样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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